第57章 第五十七章_海寇与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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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次日天亮,莘晏有事找裴先生相商,于是起了一个大早,他在莘窈的房外徘徊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怕扰了姐姐清梦,没有敲门。

  等到他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莘窈正在院子里浇花,身边站着一个仆妇,喋喋不休地与她说着什么。

  她见弟弟回来,立刻露出一张笑脸,沿着□□绰约而来,“你总算回来了,今早出门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怕将你吵醒了,”少年打量着女郎的面色,心里犹疑不定,“姐姐,你昨晚怎么了?是生气了吗?”

  “昨晚?”她好似已经忘却,睁大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哦……我太困了,就先睡了,怎么?”

  “没事,”他怀疑自己多虑了,于是又笑道,“姐姐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是不是很闷?”

  “不闷,我正向人请教如何种葡萄呢!”莘窈笑着指了指那仆妇道。

  “此事不急,”他说着又去拉她的手,“姐姐与我去山上走走吧。”

  莘窈隐约有些不自在,她回头看了那仆妇一眼,见她正走到一处假山后,没有留意他们的动向,这才任由弟弟拉着手。

  “这座山不高,从半山腰上去,来回大约一个时辰,山上景致绝美开阔,姐姐一定喜欢。”少年笑着说话,心上全无顾忌。

  他们姐弟俩从前外出常常这么手牵着手,他习以为常,未觉不妥。

  可莘窈却若有所思,自从得知莘晏有心上人,她模模糊糊感到该与他保持距离,毕竟寻常人家的姐弟极少像他们这般亲密的。

  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她见少年人笑得纯净明朗,全无一丝邪念,不禁怪自己顾虑太多,既然心中磊落,又何必瞻前顾后?

  念及此处,她便又乐乐陶陶,与弟弟手拉着手,上山散步去了。

  莘晏心满意足。

  从前莘窈不在时,他不是出海,就是埋头苦学,恨不能忙得废寝忘食,好盖过如饥如渴的思念;如今莘窈来了七沙岛,他又巴不得将手头的事务赶紧了结,这样就能回去陪她说话,好好看看她。

  接下去整整三个月,莘晏一得空,便带着莘窈四处玩乐。

  他时常从海上给她带些罕见的珍珠珊瑚回来,偶尔还会去附近岛屿上找些珍奇植物做成盆景送给她。

  她梳妆台里的首饰多得快要溢出来了,院子里更是桃红柳绿,一天比一天繁盛。

  莘窈心里疑惑,这孩子平常不是在赌馆与人议事,就是出海去做买卖,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便带着她到处游玩,他的薛姑娘可怎么办?

  “阿晏,你有闲暇该多去陪陪薛姑娘,”莘窈竭力克服私心,诚意相劝,“你不与她说话,不陪伴她,怎么让她了解你的心意呢?”

  “薛姑娘有的是人陪,不差我一个。”少年飞快地回答,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就被他驱散了,只见他灿然一笑,“姐姐,七沙岛南面有一座云岫峰,高峻巍峨,长年碧绿苍翠,是个观星赏月的好去处,咱们今夜去看看吧。”

  莘窈不懂弟弟的心思,怕劝多了又惹他如从前那般生气,于是点头道好。

  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上,仰望朗星布空,参横斗转,只觉心旷神怡。

  少年常来云岫峰,此时已不觉新奇,而莘窈却是初来乍到。

  她好奇地仰望夜空,只觉星星密密麻麻,多得好像天空要爆裂开来一般,偶尔有流星划过,她便忍不住伸出手,指着那道银亮的弧线发出惊呼。

  莘晏默默望着她,只见月光洒落,照得女子面容如美玉般无瑕,她的一双红唇因惊喜而微启,好似迎风玫瑰,他出神地凝视半晌,心里忽然激动不安。

  此处清风徐徐,万籁无声,方圆几十里悄无人迹。

  他正当年少,白日里压抑的欲心被无人的夜色点燃,少年好似一捆干草,只要一颗火星就能烧出熊熊烈焰。

  他的目光开始在她身上流连,她柔顺垂肩的乌发,洁白颀长的秀颈,他的眼睛甚至撕开了她的衣襟,开始想象她圆润纤巧的双肩,光滑的背脊,顺着脊骨蜿蜒的曲线,还有胸前……

  莘晏突然站了起来,莘窈吓了一跳,“怎么了?”

  “山上太冷了,我,我起来走走……”他低声说着,幸好夜色够浓,没有暴露他红得像要滴血的脸。

  他开始在山顶的空地上徘徊,看上去像在沉思什么,又仿佛心潮澎湃。

  莘窈困惑不已,她思索半晌,突然福至心灵地笑道,“阿晏,你此刻知道后悔了吧?”

  莘晏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后悔什么?”

  “后悔带了姐姐来,而没有带薛宛香来,”莘窈见他一张俊脸上写满了错愕,不由觉着可爱,便继续笑他,“你待我这般殷勤周至有何用?我是你姐姐,又不是你的意中人,你待我再好,你心里那位可人儿也感觉不到呀!”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带着思虑坐了下来。

  她听见他喃喃低语,“我这般殷勤周至没有用吗?她感觉不到,确实,她感觉到了才有鬼……”

  莘窈瞧着他,眼波十分温柔,同时怀着七分怜爱,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黑发,好像他依然是个孩子,气闷时需要姐姐的安慰。

  “别发愁了,这个地方很不错,姐姐很喜欢,下回你带薛姑娘来,她也一定会喜欢的。”她柔声道。

  莘晏低头看她,见她一脸疼惜关怀,只觉万般无奈。

  也罢也罢,既然她习惯像个母亲一般爱他,那就由着她去吧,母爱已是世上最为深刻的感情,他既得到了她最深的爱,还能奢望什么其他呢?更何况他们还血脉相连……

  两人下山时,夜已很深。

  莘窈疲乏至极,一路步履蹒跚,莘晏提议抱她下山,却被她果断否决,她执意要自己走路,只允许莘晏偶尔扶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

  翌日傍晚,莘晏回来时神色凝重,他告诉莘窈自己要去瑰令屿做桩生意,快则十天,慢则至少半月才能回来。

  莘窈见他行色匆匆,没来得及多问,只由他去了。

  莘晏不在,莘窈便闭门不出。

  一日,她实在憋得慌,寻思着莘晏数月前跟她说过,想在院子里种葡萄,于是决定上街去买些葡萄秧子回来。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莘窈一路左顾右盼,路过一家胭脂铺时,恰好遇见方管事携夫人站在铺子边挑挑选选。

  方管事看见莘窈,立刻笑着迎了上去,连连说恭喜。

  莘窈莫名其妙受了一通祝贺,面上笑着,心里却是茫然无头绪,“不知是为何等好事?我竟全然不知。”

  “我听说莘晏与薛家小姑娘订了亲,真是可喜可贺,这孩子总算如愿以偿。”方管事笑容满面。

  “他们订了亲?”莘窈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听顾家人说的。”

  “顾家人?”

  “哦,顾家在七沙岛很有名,”方管事忘了莘窈人生地不熟,连忙解释,“这座镇上的酒楼大多都是顾家在经营,他们是殷实的商贾人家,平常与薛氏夫妇走得很近。”

  “那……可订下日子了?”

  “只听了传闻,大约快了吧。”

  “看来我该去见见薛氏夫妇了。”

  “没错,趁莘晏不在,莘姑娘不如先去探探口风,薛柏堂离赌坊很近,就在左手边。”

  “多谢了。”莘窈顺着方管事手指的方向,迷迷蒙蒙地去了。

  说来也奇怪,听到这消息,她本该满心喜悦,可此时却像被冷水浇头。

  烈日当空,她不仅手脚冰凉,连脸色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

  有一个声音在她脑中温柔回响:阿晏快要成亲了,他恋慕薛姑娘多时,终于得偿所愿,你身为长姐,该为他高兴才对!

  然而,另一个声音又悄悄蛊惑:为何要高兴?他即将属于别的女人,再也不会对你百依百顺,惟命是从。可他本该属于你,他是你用心血铸就的,怎么能转投其他女人的怀抱?这与背叛何异?

  两个声音在她灵魂深处缠斗,她迷茫地行走着,与街上路人撞了好几回,最后游魂似的来到了薛柏堂前。

  薛夫人此时正在柜台后翻看账本。

  她是个娇小秀美的妇人,皮肤洁白,眉目婉约,因上了年纪而略显富态,但一眼望去,仍然丰腴合度,姿态娴雅。

  她见过莘窈几回,但私心并不喜欢她。

  薛夫人出自诗礼人家,从小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从未做过逾矩之事,举手投足都透着良闺风范;而莘窈则不同,她人如其名,窈窕色美,平时又衣着鲜艳,笑容风尘,旁人看来,就像一朵盛开在市井里的荷花,娇美绝伦却又轻佻薄情。

  在薛夫人眼里,这样的女子可以供所有人玩赏,却绝不会与任何人白头偕老。

  此时莘窈正站在门边。

  今日薛柏堂的客人不多,她望着空荡荡的前厅,静静出了会儿神。

  薛夫人余光瞥见她,不由微微吃惊。

  莘窈脸上带着一种怠懒神情,仿佛对万事皆不上心,而她又外表艳丽,欠缺和善平易的特质,这让薛夫人望而却步。

  她暗暗纠结,自己到底该上前打招呼,还是假装没看见她?

  踌躇间,莘窈的目光已落在了她身上,她那怠懒的神情倏忽消失了,只见女郎展颜一笑,好似挑衅一般。

  “难得今日薛柏堂客人不多,”莘窈款步姗姗向着柜台走去,她自以为笑得很温柔,“薛夫人可有片刻与我说话?”

  “当然,”薛夫人合上账本,极力作出和蔼笑容,“莘姑娘有事找我?可是身子哪处不爽利?”

  “没有,我只是听到了一些传言,特来一探究竟。”她的笑容看上去好像冷淡了一些。

  “什么传言?”薛夫人忐忑不安。

  “听说令媛与舍弟已订下婚约,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薛夫人赫然变色。

  “看样子……薛夫人不知情?”

  “唉,”薛夫人放下手中账本,她突然露出烦乱的神情,“这孩子怎么尽胡闹!”

  薛夫人的确很喜欢莘晏,毕竟少年人英英弱冠,年少才高又举止得体,给薛柏堂带来很多生意,但这种喜欢与对女婿的喜欢是不同的。

  莘晏再优秀也是个水贼,哪怕他饱读诗书也是个靠杀戮劫掠为业的人,而薛家是书香门户,他们怎会与贼寇联姻?

  可偏偏薛宛香对莘晏十分钟情,自从她年满十六,上门提亲的年轻俊杰数不胜数,可她一个都看不上,一门心思扑在那个对她冷淡客套的少年身上。

  少女一心要得到少年的青睐,他越不在意,她就越不甘心,甚至将这强烈的不甘心当作了浓浓爱意,一个人越陷越深。

  莘窈仔细观察薛夫人的神色,见她一脸烦恼愠怒,猜测传言多半不实。

  她心下释然,不知不知觉间,脸上的笑容竟盛开得像朵花。

  “怎么?薛夫人并不知情?看来街上传言只是空穴来风而已,是我多虑了。”

  薛夫人回过神来,她见莘窈笑得几分得意,心里隐隐发怵,连忙解释,“莘姑娘,莫要轻信风言风语,小女年幼不懂事,还没准备谈婚论嫁,凡是上门提亲的人家,咱们都回绝了,至于令弟……莘公子从未有过求娶小女之意,不知姑娘从哪儿听说了这等蜚语?”

  “这儿可有一户人家姓顾?”

  “顾家?”薛夫人疑惑,“咱们与顾家近半月都没有来往,其中想必有些误会,可给姑娘添麻烦了?”

  “没有,只是好奇罢了,舍弟也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薛夫人海涵,往后我定教他加倍恭谨守礼,以免坏了女儿家名声,”女郎唇边笑意朵朵,“若无事,我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快步离去,一路脚下生风,走得格外轻盈。

  薛夫人望着女子聘聘婷婷的背影,嘴里嘟哝,“这姑娘面相看着不好相处啊……往后谁嫁了她弟弟,谁要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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