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私会（二）
缪晟瞳仁幽黑，直勾勾地盯着燕迟瑾看。
明明今年方才十五六岁，偏这双眼儿却好似一汪深泉，有种超脱其本身年龄的锋锐感。
燕迟瑾浑不自在地回避开缪晟的目光，“你何时进来了？”
燕迟瑾虽是再问，面上却并无多大意外。
概因早在前世，缪晟堂堂一个皇子，就常爱偷偷翻墙来找燕迟瑾似会。
当然，燕迟瑾大半时候根本就不多搭理缪晟，最后，只得唤来家丁将这位灰头土脸的小皇子恭恭敬敬地从大门给请出去。
今次燕迟瑾观他肩上沾染了不少细小雪籽儿和桐树叶片儿，便知缪晟许又是爬树翻墙进院了，轻叹一声冲他道，“外头雪大，进屋吧。”
说着，便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打开房门。
缪晟点头走近，挟裹着冷气迎面而来，燕迟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儿，脖颈微一后缩。
“很冷吗？”
燕迟瑾细小的动作自是逃不过缪晟的眼，他皱眉环顾了眼燕迟瑾的房间，发现这么间不大的卧房，竟足足烧了三个炭炉，燕迟瑾这身子骨儿简直是比前世还要羸弱不少，单薄的身子上明明套了几层夹棉袄衣和一件裘皮，可还是会止不住地断续轻咳，更遑论说，他的腿还成了这样……
之前在野外共度的那一夜，缪晟趁燕迟瑾睡熟后偷偷查看过他的腿脚，并无毛病。可燕迟瑾无论是行走还是单单站着，动作又明显是患了腿疾的，缪晟习武多年，能分辨出，他的腿就像是被人生生地打断了腿骨一样，所以才使不上力。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迟瑾见缪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腿看，知他在意自己的腿疾，垂眸轻语，“我这腿疾看过好多大夫了，都不知该如何医治。”
说罢，瞧着自己手里还正捧着缪晟的那件黑色披风，便递上去道，“这个还给你，我洗干净了的。”
缪晟的手挨上披风一角，缓缓攥住，旋而，却猝然用力，将披风往怀中一拉。
燕迟瑾未来得及松手，脚下趔趄地朝缪晟怀中栽去，缪晟赶紧扶住燕迟瑾盈盈一握的腰身，帮他稳住脚步，眉眼间才得逞似的漾起几抹笑意，“改日接你去宫里找御医瞧瞧。太医院里有几个老医官的医术还是不错的，你这么老一瘸一拐的走路，我看着都心急。”
“嗯，那就多谢三殿下…唔……”
缪晟将燕迟瑾箍得甚紧，眼见着他璧白的脸上染了层霞色，却仍不愿放过他，反凑至他绯红的耳尖处，压低了声音问道，“一段日子没见了，最近在做什么呢？”
“没…没做什么。不过是读书做论，为来年应试做准备罢了。”
燕迟瑾倏忽思及前几日林瑞之的警告，心中一紧，本能地僵了僵身子，想从缪晟怀中抽离。
林瑞之只教他莫要接近三皇子，却不曾告诉他是受谁人嘱托，但想来也知，此人定是缪晟身边的人。
短短一瞬，燕迟瑾心中就有了计较，便也试探地问缪晟道，“那三殿下呢？最近又在做些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
哪知，缪晟听到燕迟瑾的问话，话匣子立时倾泻而出，带了几分抱怨，“我虽成天待在宫中，父皇却仍不大见我，每日里除了去校场转转，也就只能同远在北疆的舅舅通些信件军情，好生无聊。”
缪晟说着说着突然缄了口，“哎，你从前不是最不屑去考什么功名吗？怎的如今反倒要去应试了？”
燕迟瑾情绪低落，“国公府如今已然败落，宫中无亲，朝中无人，应试做官倒是唯一重振燕府的路子了，我是燕家长子，没有旁的选择。”
燕迟瑾这番话原是带着些自苦之意，可落在缪晟耳里，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前世的燕迟瑾狼子野心，最后还是投靠了缪奕，只为攀附皇权，光耀燕家。
今世的燕迟瑾应是依旧没有放弃这种想法，不仅几次三番的同缪奕走得接近，还……
缪晟思及前不久兰园遇刺一事，心头微梗：那群黑衣人来者不善，但总归是与他那皇兄有关，那么，相邀缪奕的燕迟瑾对此事到底知晓多少呢？
缪晟不愿以这般的心思来揣度燕迟瑾，可历经前世教训，他对于燕迟瑾和缪奕二人，却是不得不防。
他虽对皇位全无半点兴趣，可这并不代表他要拱手将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父皇的安危拱手让给他人拿捏。
缪晟眸里的热情渐次冷却，松开燕迟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燕家吗？”
燕迟瑾默默抬眼，凝望了一会儿少年笼在烛光中的身影，才嗓音艰涩地开口，“阿瑜还小，我自是得担负起这个责任。再说……”
有些仇，必得有无上的权势，才是能报得了的。
“那就祝你能考个好功名。”
缪晟语气漠然，想了想，还是没拿那件玄黑色的披风，松手转身道，“我今夜前来，本是想问问你除夕夜打算是去哪里过，可你既然还需苦读，便就不打扰了。告辞。”
“阿晟…三…三殿下。”
燕迟瑾一听这话，不解地唤住缪晟道，“你刚刚说…说什么除夕夜？”
“我之前听福…咳，听你们燕府的下人说，燕家国公爷和二公子回乡冬祭去了，就独留了你一人在燕府。可巧，我父皇今年身子骨不爽利，一应宫宴也全都取消了。所以，我本来是想带你…带你一起去宫里过节，顺道去探望探望你姑母，可…可是……”
缪晟别扭地转过头，“可你不是还要忙于读书嘛，所以，算了罢。”
缪晟虽在嘴硬，可这眼儿却巴巴地直视燕迟瑾，似在等着他的回答。
燕迟瑾愣了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缪晟会对他如此悉心关怀，心中登时一暖。
可倏而是又想到了林瑞之的警告，怕是定会在缪晟和自己跟前布下眼线，监视他们的往来。
他还不敢贸然得罪林瑞之。
于是，燕迟瑾轻叹一声，慢腾腾地背过身，坐回桌前，捧起本书道，“你说得没错，来年考试在即，我确实要安心苦读。”
“可你之前还说要多了解了解我！”
缪晟本也就是想故意激一激燕迟瑾，但听到他真的拒绝了，心中霎时不是个滋味儿，身子僵了好一会儿，还是像小狗似的粘到他跟前，闷声道，“怎么才过几天就不做数了？”
燕迟瑾被缪晟这少年气性逗得颇有些忍俊不禁，他憋住笑，侧头躲开缪晟道，“那是谁刚刚说不打扰我了？”
“我这不是逗逗你么？你以为，我专程来燕府一趟是做甚？”
燕迟瑾无奈地搁下书本，双瞳剪水地望向缪晟，“三殿下当真愿意陪我一起过除夕夜？”
缪晟应了声是。
燕迟瑾嘴角微勾，猝不及防地抬首，凑到缪晟耳根前，幽息轻吐，“那如何过，三殿下就得全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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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今年方才十五六岁，偏这双眼儿却好似一汪深泉，有种超脱其本身年龄的锋锐感。
燕迟瑾浑不自在地回避开缪晟的目光，“你何时进来了？”
燕迟瑾虽是再问，面上却并无多大意外。
概因早在前世，缪晟堂堂一个皇子，就常爱偷偷翻墙来找燕迟瑾似会。
当然，燕迟瑾大半时候根本就不多搭理缪晟，最后，只得唤来家丁将这位灰头土脸的小皇子恭恭敬敬地从大门给请出去。
今次燕迟瑾观他肩上沾染了不少细小雪籽儿和桐树叶片儿，便知缪晟许又是爬树翻墙进院了，轻叹一声冲他道，“外头雪大，进屋吧。”
说着，便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打开房门。
缪晟点头走近，挟裹着冷气迎面而来，燕迟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儿，脖颈微一后缩。
“很冷吗？”
燕迟瑾细小的动作自是逃不过缪晟的眼，他皱眉环顾了眼燕迟瑾的房间，发现这么间不大的卧房，竟足足烧了三个炭炉，燕迟瑾这身子骨儿简直是比前世还要羸弱不少，单薄的身子上明明套了几层夹棉袄衣和一件裘皮，可还是会止不住地断续轻咳，更遑论说，他的腿还成了这样……
之前在野外共度的那一夜，缪晟趁燕迟瑾睡熟后偷偷查看过他的腿脚，并无毛病。可燕迟瑾无论是行走还是单单站着，动作又明显是患了腿疾的，缪晟习武多年，能分辨出，他的腿就像是被人生生地打断了腿骨一样，所以才使不上力。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迟瑾见缪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腿看，知他在意自己的腿疾，垂眸轻语，“我这腿疾看过好多大夫了，都不知该如何医治。”
说罢，瞧着自己手里还正捧着缪晟的那件黑色披风，便递上去道，“这个还给你，我洗干净了的。”
缪晟的手挨上披风一角，缓缓攥住，旋而，却猝然用力，将披风往怀中一拉。
燕迟瑾未来得及松手，脚下趔趄地朝缪晟怀中栽去，缪晟赶紧扶住燕迟瑾盈盈一握的腰身，帮他稳住脚步，眉眼间才得逞似的漾起几抹笑意，“改日接你去宫里找御医瞧瞧。太医院里有几个老医官的医术还是不错的，你这么老一瘸一拐的走路，我看着都心急。”
“嗯，那就多谢三殿下…唔……”
缪晟将燕迟瑾箍得甚紧，眼见着他璧白的脸上染了层霞色，却仍不愿放过他，反凑至他绯红的耳尖处，压低了声音问道，“一段日子没见了，最近在做什么呢？”
“没…没做什么。不过是读书做论，为来年应试做准备罢了。”
燕迟瑾倏忽思及前几日林瑞之的警告，心中一紧，本能地僵了僵身子，想从缪晟怀中抽离。
林瑞之只教他莫要接近三皇子，却不曾告诉他是受谁人嘱托，但想来也知，此人定是缪晟身边的人。
短短一瞬，燕迟瑾心中就有了计较，便也试探地问缪晟道，“那三殿下呢？最近又在做些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
哪知，缪晟听到燕迟瑾的问话，话匣子立时倾泻而出，带了几分抱怨，“我虽成天待在宫中，父皇却仍不大见我，每日里除了去校场转转，也就只能同远在北疆的舅舅通些信件军情，好生无聊。”
缪晟说着说着突然缄了口，“哎，你从前不是最不屑去考什么功名吗？怎的如今反倒要去应试了？”
燕迟瑾情绪低落，“国公府如今已然败落，宫中无亲，朝中无人，应试做官倒是唯一重振燕府的路子了，我是燕家长子，没有旁的选择。”
燕迟瑾这番话原是带着些自苦之意，可落在缪晟耳里，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前世的燕迟瑾狼子野心，最后还是投靠了缪奕，只为攀附皇权，光耀燕家。
今世的燕迟瑾应是依旧没有放弃这种想法，不仅几次三番的同缪奕走得接近，还……
缪晟思及前不久兰园遇刺一事，心头微梗：那群黑衣人来者不善，但总归是与他那皇兄有关，那么，相邀缪奕的燕迟瑾对此事到底知晓多少呢？
缪晟不愿以这般的心思来揣度燕迟瑾，可历经前世教训，他对于燕迟瑾和缪奕二人，却是不得不防。
他虽对皇位全无半点兴趣，可这并不代表他要拱手将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父皇的安危拱手让给他人拿捏。
缪晟眸里的热情渐次冷却，松开燕迟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燕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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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晟语气漠然，想了想，还是没拿那件玄黑色的披风，松手转身道，“我今夜前来，本是想问问你除夕夜打算是去哪里过，可你既然还需苦读，便就不打扰了。告辞。”
“阿晟…三…三殿下。”
燕迟瑾一听这话，不解地唤住缪晟道，“你刚刚说…说什么除夕夜？”
“我之前听福…咳，听你们燕府的下人说，燕家国公爷和二公子回乡冬祭去了，就独留了你一人在燕府。可巧，我父皇今年身子骨不爽利，一应宫宴也全都取消了。所以，我本来是想带你…带你一起去宫里过节，顺道去探望探望你姑母，可…可是……”
缪晟别扭地转过头，“可你不是还要忙于读书嘛，所以，算了罢。”
缪晟虽在嘴硬，可这眼儿却巴巴地直视燕迟瑾，似在等着他的回答。
燕迟瑾愣了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缪晟会对他如此悉心关怀，心中登时一暖。
可倏而是又想到了林瑞之的警告，怕是定会在缪晟和自己跟前布下眼线，监视他们的往来。
他还不敢贸然得罪林瑞之。
于是，燕迟瑾轻叹一声，慢腾腾地背过身，坐回桌前，捧起本书道，“你说得没错，来年考试在即，我确实要安心苦读。”
“可你之前还说要多了解了解我！”
缪晟本也就是想故意激一激燕迟瑾，但听到他真的拒绝了，心中霎时不是个滋味儿，身子僵了好一会儿，还是像小狗似的粘到他跟前，闷声道，“怎么才过几天就不做数了？”
燕迟瑾被缪晟这少年气性逗得颇有些忍俊不禁，他憋住笑，侧头躲开缪晟道，“那是谁刚刚说不打扰我了？”
“我这不是逗逗你么？你以为，我专程来燕府一趟是做甚？”
燕迟瑾无奈地搁下书本，双瞳剪水地望向缪晟，“三殿下当真愿意陪我一起过除夕夜？”
缪晟应了声是。
燕迟瑾嘴角微勾，猝不及防地抬首，凑到缪晟耳根前，幽息轻吐，“那如何过，三殿下就得全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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