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旧案
约摸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守在外头的乌桃便瞧见缪奕满脸阴沉的踏出殿门。
缪奕眼角的余光瞥到战战兢兢的乌桃身上，满腔憋闷的怒气立时有了宣泄的出口，狠狠一脚就踹在这小丫头身上，啐了句宫外没规矩的野奴才。
乌桃被那一脚踢中腹部，疼得蜷做一团，但她不敢哭叫，因着她也明白，如今她和公子都算做是寄人篱下，怎敢给燕迟瑾惹出是非，哪知这副样子落在缪奕眼里，更是火大，“好啊，好！不愧是燕迟瑾的奴才，跟他一样，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是吧？”
说罢，又提脚狠踹了一顿乌桃，直到她缩在地面不再动弹，才拂袖离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乌桃才忍痛抹去疼出的泪水，费力起身，朝屋内唤了句“公子”。
燕迟瑾没有应声。
乌桃赶紧推门进殿，竟看到自家公子正呆望着一地的碎纸屑愣愣发怔。
原来，那些搬来的书本竟是被人撕得个粉碎，如纷纷落雪，散落满地。
乌桃眼眶一红，行至燕迟瑾跟前，急急问道，“二殿下没为难你吧？公子，你…你的手背上…怎的…怎的……好红？”
乌桃大惊失色。
燕迟瑾的手背上，有一道显眼的红痕，看着就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燕迟瑾这才思绪回笼，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倒是你……”
燕迟瑾瞧见了乌桃身上的鞋印，簇起长眉，“是他干的？”
乌桃被燕迟瑾这么一问，便是再受不住委屈了，哭着朝燕迟瑾诉苦道，“公子，您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那个二殿下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我受点痛倒也没什么，可我怕他会伤害你啊，我现在就去求三皇子殿下，求他来救你出去！”
燕迟瑾无奈地拍了拍乌桃的脑袋，叹道，“回头找守在苑外的禁卫军，让他们给你拿些药，就说是我吩咐的。下次他再来我这儿，你记得避着些。至于我……”燕迟瑾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愿意走的。”
“为何？”乌桃不解地望向燕迟瑾，“公子就不怕二殿下会伤着您？”
“他还不敢动我。”
燕迟瑾收回手，指尖轻笼，缓缓抚过手背上那道被自己摩挲出来的红印，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缪奕现如今确实还不敢动燕迟瑾，他带燕迟瑾回宫本就是为了伺机对付缪晟，即便他怀疑燕迟瑾生有二心，但因着有余东忠从中掩护，未抓到切实把柄，也只得隐忍不发。
方才争执一番无果后，缪奕在恼羞成怒之下，不过也就是撕毁了燕迟瑾的书卷发泄。
再者说了，缪奕不仅是想利用燕迟瑾去对付缪晟，还想着借用燕迟瑾这个国公府的嫡长子来树立起自己在世家中的地位。
既笼络寒士，又不放过世族，倒还真的是……
贪得无厌。
时至今日，燕迟瑾已经彻底看清了缪奕醉心于夺权，不惜利用身边一切人的可恨嘴脸，也对自己前世年少时的那份痴恋彻底死心。
乌桃走后，燕迟瑾才小心翼翼地从床褥下取出藏着的那件玄黑色披风。
这是缪晟落在他这儿的披风。
上头仿佛还残留有缪晟的温度和气味。
燕迟瑾用披风的一角，继续使劲擦拭着自己方才被缪奕碰过的手背，眼神却渐渐迷离，透过窗棂，遥望向苑后的那一方竹林，恍然又想起了那夜在竹林下与缪晟的亲吻。
舌尖缠绕的炙热与交错在一处的呼吸，让人沉溺难忘。
可燕迟瑾同样没有忘记，缪晟眸色的冰冷。
燕迟瑾能清楚地感知到缪晟对他的占有欲和在意。
但他却也无法确定，现在的缪晟对于他究竟是何态度。
若依着燕迟瑾从前的性子，几次三番被人轻薄后，早就要同缪晟一刀两断了。然而如今不一样的是，他和缪晟有了同样的敌人。
他和缪晟，莫名地被绑在一起了。
燕迟瑾移回目光，定然望向手中的披风，若是缪奕和缪晟两兄弟之间，必然会有一个人成为皇上，那么，这个人，一定得是缪晟。
他得帮缪晟。
大不了，待缪晟君临天下之后，待燕家重振门楣之后，自己再离开缪晟。
离开燕家。
学书里的贤士诗人，踏遍万里山河，行过千山万水，去看一看这浩大的天地，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上一回。
燕迟瑾下定决心，重新放好披风，却刻意忽略了想到日后要离开缪晟时那一闪而过的挣扎与不舍。
他沉静了好一会儿，才拄上拐杖，正准备出门去瞧瞧乌桃丫头的伤势如何了，却忽而，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看到那个疯男宠正觑着双眼，定定望向他，就像是有话想跟他说。
燕迟瑾倏而想到他与缪晟在竹林分别之后，也是碰上了这人，不知此人有没有发现他们的相会。若是此人像缪奕告发他和缪晟的私会，怕是他再也无法获得缪奕的信任了。
燕迟瑾环顾了眼四周，见并没有旁的人注意到角落，便一步一步挪到那男宠跟前，蹲下身来，平静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那疯男宠今日倒没再犯疯，也没了之前的那种攻击性的行为，眼眸黯淡无光，可神色却也难得的清明，“齐如乐。”
默了良久后，疯男宠忽然开口，对燕迟瑾说道，“我叫齐如乐，我的父亲，是齐郇。”
燕迟瑾不明所以，但却在听到齐郇的名讳时，陡然一惊。
齐郇，曾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三年前却因为照顾燕淑妃娘娘不善，导致四皇子缪煊胎死腹中，而被成康帝下令判处了满门抄斩的死罪。
但其实，燕迟瑾历经上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缪奕嫁祸给齐郇的罪名罢了，只他不知道的是，齐郇居然还有个儿子尚幸存于世？
而且……还成了缪奕的男宠？
燕迟瑾隐隐觉得此中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遂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齐如乐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燕迟瑾这才发现，他的胸口也有一个很深的脚印，很显然，也是被缪奕所伤，只这一脚，似乎比乌桃挨得更重，燕迟瑾能察觉到齐如乐此时已经是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了。
“我去找人给你看看。”
燕迟瑾想扶一扶他，却被齐如乐格手挡开，漠然地道，“我现在还不会断气。”
齐如乐明明已是面黄肌瘦，可神情却再不是之前那副痴傻疯癫的模样，只见齐如乐顿了一顿，平复下来，才继续对燕迟瑾道，“我看到了你和他的事。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燕迟瑾明白，齐如乐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缪晟。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齐如乐依旧面无表情，“我只是觉得，之前我那般对你，你不仅不计较，还每日里赠我饭食和伤药，在这琳琅苑中，你姑且能算是个好人。况且，你有他，我看见了你们，每夜都会在竹林那块儿相拥。所以，我觉得，你，如果想出去，就会有出去的可能。跟我不一样。”
齐如乐悄然凑到燕迟瑾的耳边。
“我已经不剩多少日子了。所以，在临死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个曾烂在我腹中的秘密，一个关于三年前四皇子旧案的秘密，一个，连二殿下都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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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奕眼角的余光瞥到战战兢兢的乌桃身上，满腔憋闷的怒气立时有了宣泄的出口，狠狠一脚就踹在这小丫头身上，啐了句宫外没规矩的野奴才。
乌桃被那一脚踢中腹部，疼得蜷做一团，但她不敢哭叫，因着她也明白，如今她和公子都算做是寄人篱下，怎敢给燕迟瑾惹出是非，哪知这副样子落在缪奕眼里，更是火大，“好啊，好！不愧是燕迟瑾的奴才，跟他一样，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是吧？”
说罢，又提脚狠踹了一顿乌桃，直到她缩在地面不再动弹，才拂袖离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乌桃才忍痛抹去疼出的泪水，费力起身，朝屋内唤了句“公子”。
燕迟瑾没有应声。
乌桃赶紧推门进殿，竟看到自家公子正呆望着一地的碎纸屑愣愣发怔。
原来，那些搬来的书本竟是被人撕得个粉碎，如纷纷落雪，散落满地。
乌桃眼眶一红，行至燕迟瑾跟前，急急问道，“二殿下没为难你吧？公子，你…你的手背上…怎的…怎的……好红？”
乌桃大惊失色。
燕迟瑾的手背上，有一道显眼的红痕，看着就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燕迟瑾这才思绪回笼，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倒是你……”
燕迟瑾瞧见了乌桃身上的鞋印，簇起长眉，“是他干的？”
乌桃被燕迟瑾这么一问，便是再受不住委屈了，哭着朝燕迟瑾诉苦道，“公子，您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那个二殿下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我受点痛倒也没什么，可我怕他会伤害你啊，我现在就去求三皇子殿下，求他来救你出去！”
燕迟瑾无奈地拍了拍乌桃的脑袋，叹道，“回头找守在苑外的禁卫军，让他们给你拿些药，就说是我吩咐的。下次他再来我这儿，你记得避着些。至于我……”燕迟瑾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愿意走的。”
“为何？”乌桃不解地望向燕迟瑾，“公子就不怕二殿下会伤着您？”
“他还不敢动我。”
燕迟瑾收回手，指尖轻笼，缓缓抚过手背上那道被自己摩挲出来的红印，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缪奕现如今确实还不敢动燕迟瑾，他带燕迟瑾回宫本就是为了伺机对付缪晟，即便他怀疑燕迟瑾生有二心，但因着有余东忠从中掩护，未抓到切实把柄，也只得隐忍不发。
方才争执一番无果后，缪奕在恼羞成怒之下，不过也就是撕毁了燕迟瑾的书卷发泄。
再者说了，缪奕不仅是想利用燕迟瑾去对付缪晟，还想着借用燕迟瑾这个国公府的嫡长子来树立起自己在世家中的地位。
既笼络寒士，又不放过世族，倒还真的是……
贪得无厌。
时至今日，燕迟瑾已经彻底看清了缪奕醉心于夺权，不惜利用身边一切人的可恨嘴脸，也对自己前世年少时的那份痴恋彻底死心。
乌桃走后，燕迟瑾才小心翼翼地从床褥下取出藏着的那件玄黑色披风。
这是缪晟落在他这儿的披风。
上头仿佛还残留有缪晟的温度和气味。
燕迟瑾用披风的一角，继续使劲擦拭着自己方才被缪奕碰过的手背，眼神却渐渐迷离，透过窗棂，遥望向苑后的那一方竹林，恍然又想起了那夜在竹林下与缪晟的亲吻。
舌尖缠绕的炙热与交错在一处的呼吸，让人沉溺难忘。
可燕迟瑾同样没有忘记，缪晟眸色的冰冷。
燕迟瑾能清楚地感知到缪晟对他的占有欲和在意。
但他却也无法确定，现在的缪晟对于他究竟是何态度。
若依着燕迟瑾从前的性子，几次三番被人轻薄后，早就要同缪晟一刀两断了。然而如今不一样的是，他和缪晟有了同样的敌人。
他和缪晟，莫名地被绑在一起了。
燕迟瑾移回目光，定然望向手中的披风，若是缪奕和缪晟两兄弟之间，必然会有一个人成为皇上，那么，这个人，一定得是缪晟。
他得帮缪晟。
大不了，待缪晟君临天下之后，待燕家重振门楣之后，自己再离开缪晟。
离开燕家。
学书里的贤士诗人，踏遍万里山河，行过千山万水，去看一看这浩大的天地，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上一回。
燕迟瑾下定决心，重新放好披风，却刻意忽略了想到日后要离开缪晟时那一闪而过的挣扎与不舍。
他沉静了好一会儿，才拄上拐杖，正准备出门去瞧瞧乌桃丫头的伤势如何了，却忽而，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看到那个疯男宠正觑着双眼，定定望向他，就像是有话想跟他说。
燕迟瑾倏而想到他与缪晟在竹林分别之后，也是碰上了这人，不知此人有没有发现他们的相会。若是此人像缪奕告发他和缪晟的私会，怕是他再也无法获得缪奕的信任了。
燕迟瑾环顾了眼四周，见并没有旁的人注意到角落，便一步一步挪到那男宠跟前，蹲下身来，平静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那疯男宠今日倒没再犯疯，也没了之前的那种攻击性的行为，眼眸黯淡无光，可神色却也难得的清明，“齐如乐。”
默了良久后，疯男宠忽然开口，对燕迟瑾说道，“我叫齐如乐，我的父亲，是齐郇。”
燕迟瑾不明所以，但却在听到齐郇的名讳时，陡然一惊。
齐郇，曾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三年前却因为照顾燕淑妃娘娘不善，导致四皇子缪煊胎死腹中，而被成康帝下令判处了满门抄斩的死罪。
但其实，燕迟瑾历经上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缪奕嫁祸给齐郇的罪名罢了，只他不知道的是，齐郇居然还有个儿子尚幸存于世？
而且……还成了缪奕的男宠？
燕迟瑾隐隐觉得此中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遂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齐如乐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燕迟瑾这才发现，他的胸口也有一个很深的脚印，很显然，也是被缪奕所伤，只这一脚，似乎比乌桃挨得更重，燕迟瑾能察觉到齐如乐此时已经是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了。
“我去找人给你看看。”
燕迟瑾想扶一扶他，却被齐如乐格手挡开，漠然地道，“我现在还不会断气。”
齐如乐明明已是面黄肌瘦，可神情却再不是之前那副痴傻疯癫的模样，只见齐如乐顿了一顿，平复下来，才继续对燕迟瑾道，“我看到了你和他的事。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燕迟瑾明白，齐如乐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缪晟。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齐如乐依旧面无表情，“我只是觉得，之前我那般对你，你不仅不计较，还每日里赠我饭食和伤药，在这琳琅苑中，你姑且能算是个好人。况且，你有他，我看见了你们，每夜都会在竹林那块儿相拥。所以，我觉得，你，如果想出去，就会有出去的可能。跟我不一样。”
齐如乐悄然凑到燕迟瑾的耳边。
“我已经不剩多少日子了。所以，在临死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个曾烂在我腹中的秘密，一个关于三年前四皇子旧案的秘密，一个，连二殿下都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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