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错乱_NPC他有点妖[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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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错乱

  三年多来,度昱的医术突飞猛进,他将季珂身上的伤料理好,三根指头也接了回去,叹了口气道:“已无性命之忧,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看他造化了。”

  闻言,晏凉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笑叹道:“季公子也是好运气,若非寻到你,恐怕已回天乏术了。”

  “也亏得当年凉哥哥在他胸前刺的蓝花,为他挡了一劫。”

  顿了顿,度昱又撇嘴道:“应该是我好运气,若非季公子伤深至此,凉哥哥怕是不会来寻我的。”

  “……”

  晏凉的表情凝了凝,还未等他回答,度昱又笑道:“我说笑的,凉哥哥别往心里去。”

  “……”

  “当年之事,凉哥哥不杀我解恨已属仁慈,我又怎会奢求还像当年一样,同凉哥哥任性撒娇呢。”

  度昱面上虽是笑着,看向晏凉的眼神却空茫茫的,似不是盯着眼前的人,而是望着再回不去的过往。

  晏凉心中顿时涌起愧疚怜惜之感,情绪上依旧是克制而温和的:“阿昱,这话就说得狡猾了,你明知我决不会如此想,现在这般不是撒娇又是什么?”

  “……凉哥哥你……”度昱盯着晏凉衣领下那抹若隐若现的暗红刀痕,片刻又敛了眸,再不忍心瞧下去。

  晏凉莞尔一笑:“心怀愧疚的分明是我,这些年,让你与江公子担心了。”

  “……”

  “好啦好啦,过去了。”云淡风轻的说着,晏凉抿了口茶,血樱茶茶色微红,几片嫣红的花瓣浮于杯盏中,清冽馥郁。

  沉默一瞬,度昱眼睛红了:“凉哥哥,你真的……太过分了!”

  “嗯?”晏凉一脸懵逼。

  “你说这些话,我的心思指不定又活络了。”

  晏凉揉了揉眉心:“别了别了,还是算了。”

  “谁让凉哥哥你生得这样好看,待人又这般体贴。”

  “怨我怨我……”晏凉玩笑着揉了揉太阳穴,抬眼就看到拿着洁净纱布进屋的江昭,怔了怔,突然有些尴尬,敛了笑道:“江公子,下次采买纱布药材之事,还是我来做罢。”

  如此说着,晏凉仔仔细细的观察江昭的脸色,看他面不改色才稍稍放下心。

  江昭将纱布药材等一应放在桌上,客客气气比划道:这些事我来做就成,晏前辈多陪阿昱说说话。

  度昱微微挑眉,望着江昭也是不动声色:“江公子说,让凉哥哥多同我说会儿话,多哄哄我。”

  晏凉眼角跳了跳,可怜自己夹在这两人中有些难做人……

  “季公子他,大概多久能醒来?”

  度昱无所谓的端着茶:“这不好说,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十年八年。”

  “……”

  一场秋雨一场寒,山林中血樱花渐落,满天满地的嫣红。

  若川属西地,天凉得早,彼时樱舍内已烧起了炉火,午后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将天光淋得晦暗阴郁。

  屋中燃了灯,闪烁的烛火下,度昱替季珂换药,喃喃道:“三年前我同江公子从寂城出来后,他带我五湖四海的散心,这般漂泊了两年,累了,我便挑了这片血樱林建宅子,重拾旧业继续捣鼓这些瓶瓶罐罐。”

  晏凉先前从江昭那处了解过,度昱之所以重操旧业专研医术,大半是因为放不下当年之事,抱着一丝幻想。

  但这样的事他也闷在心里假装不知,只笑微微的问道:“你与江公子游历那两年,可曾吃到江南的杨梅枇杷与岭南的荔枝了?”

  度昱桃花眼弯弯的点头:“凉哥哥下次同我们一道儿去罢,五湖四海的吃,我让江公子掏钱。”

  晏凉也笑:“你别老欺负人家江公子。”

  度昱俏皮的撇了撇嘴:“横竖他们无厌山有钱,我也坑不垮他们家。”

  “人家那是宠着你,不与你计较。”

  “那,便让他宠着呗,”度昱佯做漫不经心道:“他乐意就成。”

  晏凉啧了啧,笑:“宠坏了。”

  ……

  这日雨下至后半夜方才停歇,晏凉因担心季珂伤势与他同住一屋,就似当年在寂城般南北各一张床,只是连屏风都省略了。

  雨停后,屋中的炭炉燃尽了,黎明破晓前的秋夜越发潮湿寒冷,晏凉是生生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正欲起身去寻手炉,忽而听到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声,蓦然回头,与那双狭长清澈的眸子相对,清冷的空气瞬间凝固。

  “季公子你……醒了。”任谁醒来看到一个人睡在身侧,还炯炯的睁着眼瞧着自己,都会吓一跳……晏凉稍稍稳定情绪后,柔声问道。

  季珂不语,兴许是夜色沉寂,衬得那一双眼睛清亮透彻。

  两人距离极近,晏凉莫名有些局促:“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季珂摇头,依旧不言语。

  片刻,晏凉觉得不大寻常,打算起身去寻度昱,却被季珂一把拉住手腕:“小舅舅。”

  睡凤眸眨了眨,可谓彻底清醒了:“你说什么?”

  “小舅舅,怎么了?”

  晏凉被这一声小舅舅叫得脑子都懵了,只愣愣道:“你知……我……不是安知鱼……”

  “安知鱼是谁?”

  “……?”

  “这里不是时川?”

  “……不是。”

  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困惑,他揉了揉额角,语气里有些自责的意味:“抱歉,好多事……我想不起了。”

  晏凉心中震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季公子……不……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对方不解的望着晏凉,点头:“季凉。”

  “……”晏凉倒吸一口冷气,用一种见了鬼般的神情看着季珂。

  季凉,是前世梦境里,那个被他捡回家自小养到大的小外甥……

  明明是两个时间线,两个次元的东西,怎么可能产生交集?细思恐极,也无答案。

  醒来后,季珂似一直惶惶不安,又克制的尽量表现得很懂事,一举一动像个刚受到惊吓的少年人,晏凉安抚了一会儿,就起身披衣穿鞋去寻度昱。

  度昱一边诊脉一边蹙眉摇头:“季公子并无大碍,脉象正常灵力顺畅,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这精神状态……”

  瞎子都瞧得出来,不正常。

  “凉哥哥你也别太担心,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晏凉当然不能不担心,眼下的状况太过匪夷所思,他的男主不是失忆了这么简单,而是生生的换了个人!

  “阿昱,这有没有可能是夺舍之类的禁术所致?”

  度昱笃定摇头:“我确信,绝对不是。”

  江昭看师兄醒了来,倒不是十分担心,比划道:晏前辈别着急,应该是先前师兄受到重击一时神志混乱,调养一段时间应该会恢复正常的。

  晏凉心中不甚确定,却也只能淡淡点头,就先这样吧,静观其变,不然还能怎样呢?

  为季珂看诊完,度昱与江昭又离开了,屋中再次剩下季珂晏凉两人,晨光透过窗纸漫入屋中,映出花影重重,窗外鸟鸣婉转,雾岚弥漫。

  晏凉挥灭噼啪作响的烛火,朝坐在自己榻上的季珂淡声道:“还早,继续睡罢。”

  季珂盘腿坐得笔直,听话的点了点头,身上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沉默一瞬,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我做错事了?”

  怔了怔,晏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如今拧着眉头,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忙揉了揉眉心温声道:“做错事的不是你,是我。”

  “嗯?”

  “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

  “……”

  “季公子,你还记得什么?”

  季珂霎时松了一口气,忖度片刻又眉头深蹙,记忆似琉璃碎落一地,零零散散理不清头绪,一旦试图拼接就头痛欲裂……

  战场上漫山遍野的尸体,摧枯拉朽的大雪,漫无边际的冷与饿,无限接近的死亡……所有的恐惧与痛苦都消融在一把绘着蓝花的纸伞里,方寸天地间他抬起头,雪光明晃晃的。

  伞下的人对他笑,温柔又肆意,还有些不正经,但那张脸是触目惊心的美,甚至好看得让他忘了恐惧……正是这样一个陌生人,说要将他捡回家扔进灵窑里。

  他害怕,却又有些期待。

  在零碎混乱的记忆里,只有这个画面最连贯清晰。

  后来……后来这个人终究没把他扔灵窑里炼生魂,还好吃好喝的哄着他,让自己唤其一声小舅舅。

  所以,他的整个记忆里,只剩下这个小舅舅了。

  “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先歇息罢。”晏凉看对方一脸痛苦,终究不忍心,想着或许是自己太着急了,说不定一觉醒来季珂就恢复好了。

  季珂不言不语点了点头,便安静的躺下盖好被子,身子还往里缩了缩,留出一大片空位。

  晏凉嘴唇动了动,本想说这是他的床,但看季珂已经躺好,便欲言又止的作罢了,他不择床,去季珂的榻上睡也一样。

  狭长的眸子盯着晏凉的背影,闪过一抹失望的情绪,稍纵即逝。

  晏凉躺在榻上,思虑杂乱辗转反侧,这事儿太蹊跷了,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想着想着,天光大亮,经过一夜的折腾他是彻底累了,在明晃晃的日光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再度沉入前世的梦境里,而那个即冷漠又撒娇的小外甥,晏凉这次终于清清楚楚的看清并记住他的长相——

  深刻又俊朗,正是季珂。

  梦境在老地方截然而止,晏凉惊醒,已是薄暮时分,屋中寒冷,衾被里却暖烘烘的。

  不知何时,季珂又钻到他的被子里,将他总是冰冷的手揣在怀里捂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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